忘机介绍道,我准备将这部书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十二纪按照月令编写,文章内容按照春生、夏长、秋杀、冬藏的内在来排列。
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道法自然,暗含无为而治的思想,相国大人有心了。忘机慢慢翻看着手中的竹简,轻声道,道法自然,唯有存于自然中的天理,才和谐和完美。因而,人之道必须服从于自然之道。人道,不能经由人证明,而必须靠自然来证明,合于自然为善,不合于自然为恶,不合于自然道的人道便不是合理道。
吕不韦早已叫了数人跟随在他们二人左右,大师不愧是大师,竟然立刻就读懂了老夫著书的初衷!你们还不将大师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老夫好留下来参考。
相国大人说笑,我并不是什么大师,同吕相国讨论治世,实在有些贻笑大方。忘机粗粗翻看了几篇,吕不韦的门人写了八十余篇,按照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一个清脆略带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来者步履匆匆,面色红润,微微喘气,是个面带兴奋之色的半大少年,相国大人,我最近新作了一篇,能不能请忘机大师帮我看看!
吕不韦眉头一皱,却并不生气,语带严肃,这么冒冒失失的,大师见怪了。有着长辈的浓浓关心、维护之意。
你是?忘机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说是黑发也不尽然,细看后是深沉的紫黑色,他穿着普通的褐色布衣,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手里还捧着两卷竹简,似乎想递给她。
由老夫向大师介绍一下,他是甘罗,是甘茂的孙子,自小便拜入我门下,担任少庶子之职,虽然声名不显,但老夫知道他天资绝伦,必不会让大师失望,还请大师指点一二。吕不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甘罗很是看重,自豪之意显露无疑。
他就是甘罗?著名的少年天才,十二岁官拜上卿,之后便销声匿迹,史籍无载。忘机有些兴致,甘罗在历史上的结局无人可知,如今她倒是有机会知道了,但现在已经是秦王政八年,他竟然还没有出使赵国,得封上卿?再次证明忘机前世的记忆不完全值得相信,她得多加注意。
忘机看完甘罗手中的竹简,语气欣赏,你说全生的原则在于实现全天养性,所谓天是指自然,性是生命的本质,指人性,你写人的自然精神,是从《庄子》中得来的感悟?早春时节,万物开始生发萌动,显示其勃勃生机和顽强的生命力,你既然以生为论题,那这篇文章合该放于开篇。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大师!甘罗有些兴奋,马上又反应过来,收敛了神色,悄悄观察吕不韦的反应,因为他并不敢应下忘机的称赞,开篇的份量太重。
吕不韦接过竹简,半晌,给了甘罗一个赞赏的眼神,忘机大师的评价恰如其分,这篇就取为《孟春》吧,大师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可愿做老夫门内的上客卿,一同编撰?
多谢相国大人厚爱,但我生性散漫,且师门的祖训,相国大人也很清楚。忘机合拢竹简,坦坦然然的说道。
吕不韦也不生气,天宗之人一向不问世事,这次居然因为他著书主动拜见,已经很让他满意了,那大师若无急事,不妨多留几日,老夫还想就著书一事探讨一二。
此话当然正中忘机下怀,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任凭吕不韦安排,并未提特别的要求,只是说想要一个清静的院子。
一旁的甘罗暗暗将忘机的地址记下,下午,站在院子外,他捏着手里的傀儡,内心十分忐忑,请问,大师你在吗?
进来吧。忘机坐在院子里,素手微抬,院门便应声而开,她早已发现了有人,只是不知是甘罗来访。
吕不韦的府邸,即使是一个小院,也别有景致,枫叶红的深浅不一,迎风而落,铺满青色石板。忘机跪坐在池边,任由枫叶散落在自己身上,她淡淡道,你找我何事?
质傲而清霜色兮,胜于秋枫之华兮,甘罗脑子里自然而然地作出了一句诗,他之前请教时,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忘机,如今仔细看清,心神骤然恍惚,他连忙小心翼翼作揖,抱...抱歉,甘罗失礼了,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我让你进来,便不算打扰。忘机身旁的树叶无风自动,四散而去,出现了一块空地,坐吧。
甘罗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只是因为忘机的容貌过于紧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小跑到忘机身旁坐下,恭敬道,大师境界高深,甘罗实在钦佩。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别这么叫,我只比你大了一点,没那么老,唤我忘机便可。忘机轻笑一声,转过头看向甘罗,道家速来不喜儒家那些条条框框,你不必拘谨,找我何事?
忘机梳的发髻表明她尚未及笄,只是她气质超然,很容易让人忽略年龄。方才她笑起来的时候,明眸星籁,映衬着空中飞舞的火红枫叶,就像一副色彩饱满的秋日画卷,美不胜收,甘罗才意识到,所谓的大师还只是一位正值风华的少女,与他年岁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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