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少年去了一趟医院,然后远远看到了他多年未见的姐姐。她躺在icu里,这个时候妈妈正在外地出差,而爸爸也早就去了其他的城市。他没有想到,医院那边第一个能联系到过来签字的家属居然会是自己。当时他正在学校上课,听到附近发生了一起大型车祸时,心里其实并没有因为这场车祸产生多少起伏,但周围有心理承受力差的学生,甚至莫名伏在课桌上偷偷哭了半节课。他不理解,但也从未觉得自己冰冷,因为他从儿时起,就发现自己难以与周遭的人和事产生共情,生活中发生的这一切,对南盛桐来说都更像是一场他并没有参演其中的戏剧。生与死都是客观的事实,人只要活着就会死,不管是死在春天还是冬天都一样,而周围人会对死者感到惋惜,更像是在为他们自己将来注定的悲剧刻写墓志铭。但他也没有想到,他的报应竟然来的这么迅速。那个人在毫无预兆回国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居然会是他的学校,而那场车祸也刚好就发生在她开车过来找他的那条路上。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与这个世界共情,因为她要再一次离他远去了,这个事实将他这些年来为出国留学所花费的精力给冲击的一塌糊涂。南盛桐心里清楚,他和她是这个世界上距离最近也最远的两个人,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属于姐姐,是在他九岁拿刀割伤自己的那个下午。他才看到姐姐原来和其他的男生也可以相处的那么轻松融洽,她有只属于她自己的内心世界,那里面有很多对她产生好感的人存在,而他还是必须要被排除出去的那个。当时的南盛桐并不清楚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但他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尖锐的情绪反应,用疼痛换来的被看见、被纵容,让他得到了比平时更刺激的满足感。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身体的发育,他慢慢就明白了,他那时候看见的是男女关系里最普通平常不过的性吸引力。而对外人来说是普通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就是绝对不能过界的禁区。南盛桐是一个很早熟的人,他的淡漠让他能够分辨清楚许多被感情上头蒙蔽了眼睛的真相,而他喜欢姐姐就是一件绝对不能被人察觉的事情。他是她异性关系链里最紧密的一条,但他是她的弟弟。
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她和他的关系非常亲近,因为那都是姐弟之间合理的、应该发生的。意识到自己身上产生了那种苗头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好在那时他确实是太小了,他坚信他只是舍不得和姐姐分离,那时候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灵魂上那种被撕裂感的。但后来他慢慢反应过来了,他只是受不了被她反复拒绝,在心间最幽微处猜想着她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和别的人接触。这种感情在他十叁岁那年,在国外见过她的生活之后变得再明确不过。她在带他参观学校的路上都能遇到明显喜欢她的异性,对方在得知他是她的亲弟弟后,还立马自告奋勇说可以安排带他去体验更好的旅行,以此来向她不断示好。那时候南盛桐心中始终放任它模糊不清的感情终于就被尖锐的嫉妒给打磨锋利了,他像一柄被开了刃的剑,目标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要走她走过的路,然后找上她,哪怕她在国外也跑不了,他会让她的身边不再出现任何除他以外的男人。过去那些年她的感情状况如何他不在乎,他在等待中蛰伏,也在默默把自己的武器给准备好,一旦她真正看到他了,那她的未来以后就只会有他一个人。南盛桐已经等了足够久了,他走上了她当初备考藤校的那条路,和她一样不停完成各种课程和活动,完善着那份足以碾压所有人的优秀简历。他在朝他自己的春天走去,但春天却以另一种他完全不曾设想过的方式避开了他。她不知为何回国了。然后就这么出车祸了。在医院等了一会儿,他等到的就只有一份病危通知书,以及医生告知他的那些话,说她的结果已经没有太多悬念了。医生在叫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过字后,就转身去忙起了别的事情。而旁边的护士路过时,就看到少年隔着icu那扇冰冷的门保持着沉默,从他的眉眼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站在那里就活像一个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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